2009.11 中国电力企业管理□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 、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林伯强低 碳 经 济 下 的 电 力 发 展 思 路低碳来了“低碳经济 ”这一名词首次出现在2003 年英国政府发表的 能源白皮书 ，题为 “我们未来的能源创建低碳经济 ”，之后随着气候问题的讨论而日益成为全世界广泛关注的热门话题 。当时， 能源白皮书 中并没有给出这一新名词的确切定义以及相关界定方法和标准 。目前，虽然全球都在谈论低碳经济，但其概念仍然不是很明确，而且处在不断地更新发展中 。较为主流的理解是，低碳经济指尽可能最小量温室气体排放的经济体 。从英国首次提出低碳经济时的背景到今天，科学界以及公众都比较信服的一个结论，就是目前大气中浓度过高的温室气体，对正在上演的全球气候变暖有直接作用，并且证实这些浓度过高的温室气体是人类经济活动 、生产生活的结果 。因此，在全球范围内倡导低碳经济，是避免灾难性气候变化的必要手段 。几乎所有国家都已经认识到急需向低碳转型，各国寻求低碳经济发展已经变成缓解全球变暖长期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与此同时，日益枯竭的不可再生型能源资源 、不断上升的能源需求以及能源价格，也将推动全球向低碳经济转型 。全球气候变暖的严峻事实告诉我们，温室气体排放量必将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新约束，成为人类生存发展必须面对的限制 。将碳排放量作为一种限定，其含义是 “把大气中温室气体浓度稳定在防止全球气候系统受到威胁的水平上 ”（全球气候公约目标），无论人类选择怎样的发展路径 、发展速度 、发展规模，都必须考虑碳排放量这个约束 。低碳经济旨在围绕整个经济活动，在生产和消费的各个环节，全面考虑温室气体排放，主要体现在对能源生产和消费做出更加有效率的选择，以求达到最小的温室气体排放量 。低碳经济发展中电力的位置中国政府在 2009 年 9 月的联合国●从 能 源 强 度 到 碳 强 度 的 目 标 约 束 变 化 ， 体 现 了 中 国 能 源 政 策 将 面 临 一 个 战 略 性 的 转 变 ， 即 从 “十一 五 ”时 期 以 提 高 能 源 利 用 效 率 为 主 ， 转 变 为 今 后 将 气 候 变 化 因 素 引 入 能 源 战 略 规 划 作 为 约 束 目 标 。●对 于 中 国 现 阶 段 经 济 发 展 ， 二 氧 化 碳 排 放 应 该 是 一 个 渐 进 性 的 自 我 约 束 。●低 碳 经 济 发 展 的 关 键 是 能 源 电 力 政 策 的 选 择 。200 中国电力企业管理 11中 国电力企业管理 2009.11气候变化峰会上提出争取到 2020 年，中国的单位国内生产总值二氧化碳排放（碳排放强度） 比 2005 年显著下降，这是中国节能减排政策的一个质变 。中国现阶段城市化工业化进程快速发展，能源电力需求将相应增长，排放也将继续增大，因此，中国有选择低碳经济发展模式的必要性和迫切性，也有低碳经济发展的空间 。中国在 “十一五 ”规划中，明确提出 “能源强度 ”目标，要求每单位国内生产总值的能耗要比 2005 年降低 20，以应对经济社会发展中日益凸显的能源约束，以及日益严重的环境问题 。GDP 能源强度是计算一个国家在一定时期内单位国内生产总值的能源消耗量，是衡量能源利用效率的指标，可指降低一定GDP 产出的能源使用量（节能），或者一定量的能源生产出更多的 GDP，当然，节能意味减排，客观上有降低能源对环境影响的作用，但该政策主旨还在于为满足经济发展提供稳定和可持续的能源供给量，基本上是一个能源使用量的问题 。政府提出的降低 “碳强度 ”要求能源战略为了应对气候变化做出转变 。GDP 碳强度计算一国在一定时期内，二氧化碳排放量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即单位 GDP 的二氧化碳排放量 。相对于能源强度而言，碳强度也受能源效率影响，但主要受能源结构的影响，因此是一个能源质量（清洁能源在能源结构中的比例） 问题 。与 GDP 能源强度一样， GDP碳强度还受宏观因素的影响，包括经济发展阶段 、产业结构 、技术水平 、能源和环境政策等等 。从能源强度到碳强度的目标约束变化，体现了中国能源政策将面临一个战略性的转变，即从 “十一五 ”时期以提高能源利用效率为主，转变为今后将气候变化因素引入能源战略规划作为约束目标 。国际经济发展经验说明，经济发展过程的能源消费基本规律是电力先行 。作为现代化的重要标志，人类的能源消费最终将很大程度上集中在电力消费上 。在经济发展的每一个阶段，电力需求增长都比一次能源需求增长快，呈阶段性递增 。工业化阶段电力增长超过一次能源消费增长，而后工业化阶段的电力增长会更快于一次能源消费增长 。客观把握经济阶段性发展的能源电力增长，既是探索低碳经济发展的起点，也是确定低碳经济发展目标的起点 。无论中国选择何种低碳经济发展模式，必须符合现阶段中国能源电力需求的基本特征 。中国现阶段经济发展处于工业化城市化进程，这个经济发展阶段的基本规律性特征是经济 、能源电力需求增长快，具有需求刚性 。在这个发展阶段，日本和美国的电力消费增长率与GDP 增长率基本上是 1 比 1 的关系；而中国至 1980 年进入工业化城市化阶段至今，基本上也是 1 比 1 的关系 。与发达国家相同的是，中国必然经历城市化进程，具有相应的高能源电力消费和高排放；与发达国家不同的是，中国城市化进程面临着气候变化 、粮食安全 、能源稀缺等诸多挑战 。国际金融危机会影响中国短期经济增长，然而，中国经济还将保持较高增长，城市化工业化进程将不可阻挡地向前推进，电力需求也将保持较高的增长 。电力行业如何应对电力在低碳经济发展中处于至关重要的位置 。低碳发展的两大支柱，节能和清洁能源发展，主要是通过电力来实现的 。然而，节能和清洁能源产业的崛起对电力行业影响会很大，其成本和机会都会体现在今后电力行业的发展中 。随着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提高，电力对社会生产活动和居民生活的影响越来越大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最近的一项研究认为，转向低碳经济 、低碳生活方式的途径主要有节能和发展清洁能源，都离不开电力行业的支持和参与 。在国际和国内低碳经济发展的大背景下，电力行业如何发展，需要解决哪些方面的问题比如说，电网如何配合节能和清洁能源产业的发展目前的电价体制会不会成为障碍低碳来了，电力行业首先应当充分理解低碳经济发展概念 、内涵和路径 。中国现阶段经济发展可以通过低碳经济发展引导经济结构改变和调整 。以目前的能源和环境情况看，中国不能援用西方国家的耗能方式，需要寻找适合国情的能源消费方式，包括生活方式 。中国还有几亿人口正面临生活方式的选择，政府可以从战略和政策上引导他们的低碳选择，那么，许多经济发展政策和战略都需要重新考虑 。低碳发展路径包括以低排放 、高能效 、高效率为特征的城市规划和设计（低碳城市）；地方政府和金融业通过政策激励和融资支持，驱动技术创新和资本流动，推广有效的低碳技术等等，都与电力行业发展相关，相关政策将对电力企业经营发展有很大的影响 。低碳经济影响电力结构和战略规划调整 中国的低碳经济发展要求电力战略规划做出相应的调整 。以往的电力战略只是简单地从电力供给侧考虑满足电力需求 。低碳经济发展要求改变传统的规划模式，一方面需要结合电力需求侧管理，通过对电力供给投入或者对节能投入的选择，来减少一定电力消费的碳排放 。另一方面，还需要改变以往仅由资源约束的电力供需增长和电力结构规划，将降低二氧化碳排放作为满足电力中国电力企业管理纵DEPTH本刊特稿主持 张晓京 Z深122009.11 中国电力企业管理需求的约束，从而对电力结构的含碳量进行约束 。以往从电力供给侧考虑电力安全，随着能源价格日益走高，中国的经济将越来越多地受到能源价格的冲击，能源价格和经济的不稳定将直接影响电力生产 。因此，应当更广义地考虑中国的电力安全，研究能源价格对电力供需的影响，以及电力如何替代石油（如电动车），保障中国石油安全 。因此，中国的电力发展必须站在整体能源的高度，考虑能源在不同种类之间的替代性 、能源价格的联动性以及能源约束的相关性 。低碳经济发展的关键是能源电力结构 。电力需求和节能量对应一定量的能源生产，不同的碳排放量相对应的电力结构不同，不同的电力结构会有不同的电力成本，因而越清洁的电力结构，成本越高 、费用越贵 。需要对不同的电力结构成本进行分析，研究其对经济增长 、就业等的影响，从经济社会角度考虑一定量的碳排放约束下的某种电力结构是否可以接受，从而确定和选择与低碳经济发展目标相适应的电力结构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随着二氧化碳排放量减少，电力消费的成本迅速上升，上升的幅度呈非线性递增，对经济增长 、就业，排放等的影响程度也呈非线性递增 。经济学模型的结果说明，在满足国家发改委的 2020 年相关新能源规划的基础上，以及考虑最优节能量，政府可以对电力结构进一步设定二氧化碳排放约束，此时的电力成本的增加对 GDP 及就业的冲击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单位GDP 能耗降幅下降的比例也较大 。然而，如果将二氧化碳排放大幅度下调，将会对中国经济造成很大冲击，相对应的宏观经济后果可能是现阶段中国经济社会状况所无法承担的 。因此，满足了发改委相关 2020 年新能源规划后，进一步二氧化碳减排的空间并不大 。对电力结构和电力成本分析结果说明，对于中国现阶段经济发展，二氧化碳排放应该是一个渐进性的自我约束，尚无法进行大幅度强制性减排，这是中国国际气候谈判时应当谨慎的一方面 。商业化开发和利用可再生能源的主要方向是可再生能源发电，而制约可再生能源发电市场快速发展的主要因素是上网电价 。综合考虑可再生能源产品的特殊性，以及发展可再生能源对调整能源结构 、增加能源供应和促进经济发展的特殊意义，对可再生能源电力产品在一定的时期内应实施政府定价机制 。欧洲的可再生能源发电市场经过近二十年发展，建立了有效的可再生能源发电价格政策，其成功经验值得我国借鉴 。如果我们同意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电力将依然由政府定价，那么，电力行业应当根据行业的现状，主动研究相关的价格政策，为政府的电价决策提供依据和建议 。根据国际经验和中国的实际情况，除了政府补贴，根据成本对可再生能源发电实行固定电价应当是一个合适 、有效的选择 。低碳经济发展对电网的要求 中国的大型水电基地多在西南，其他大型清洁能源资源分布也主要在西南和西北，而主要电力需求集中在东部和中部经济发达地区，估计东中部地区的电力需求约占全国需求总量的四分之三左右 。清洁能源运输不可避免，那么以什么运输方式成本最低由此，有效的能源运输也是低碳经济发展的要求 。能源运输对于整体能源问题的影响是多方面的直接的是能源成本，间接的是能源效率，因此，需要考虑科学合理的能源综合运输体系 。能源运输包括一次能源煤炭 、石油 、天然气运输以及二次能源电力的输送 。从物理特性看，一次能源运输有别于电力输送，但无论以何种方式输送，都是为了尽可能地提高能源输送的绩效（经济 、效率） 。因此，低碳经济发展要求改变传统能源运输发展模式，构建包括电网在内的现代能源综合运输体系 。低碳经济发展对电网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除了节能与电网直接相关，中国清洁能源资源的分布使得并网和长距离输送成为清洁能源发展的约束，智能电网也是大规模节能和发展清洁电力所需要的 。对于电网企业来说，需要全面客观评价当前电网建设发展的现状，研究低碳经济发展新形势对电网发展提出的新需求和影响 。相对传统能源来讲，清洁能源成本较高，这也是一直以来为什么我国不能大规模应用的根本原因 。清洁能源除了本身发电成本比较高，对于电网的相应200 中国电力企业管理 13中 国电力企业管理 2009.11配套和成本的要求也很高（如并网的风电和太阳能），大规模的清洁能源发展会使电企成本负担大幅度增加，目前的政策和补贴基本上主要针对发电成本，电网配套的成本问题没有涉及 。因此，发展清洁能源，解决成本问题是关键，国际上解决的途径是政府补贴或消费者买单 。何种途径更可行，直接影响到电网发展 。能源电力政策的选择 低碳经济发展的关键是能源电力政策的选择 。在全球金融危机加剧 、经济增长放缓的背景下，从低碳经济发展入手推动清洁能源产业发展，还可以作为刺激经济增长的一个手段 。中国政府在为应对危机而提出的扩大投资计划中，已经明确提出，要推动产业升级整合 、提高能效和可持续发展 。地方政府则需要在危机中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 。因此，节能和清洁能源发展基础上的电力发展与目前政府增长和调整产业结构的要求基本一致 。中国的低碳经济发展显然需要广泛的政策支持，因为相应的电力行业即将面临的问题比较复杂 。能源的主要特性包括外部性 、不确定性 、公平性和不可再生性，围绕着这些特性，低碳经济发展模式要求制定相应的政策原则 。解决外部性的原则是政府如何确立市场为主 、政府为辅观念，即政府除保证市场有效运行，应尽量使用经济手段解决外部性问题；应对不确定性的原则，要求低碳经济发展充分估计能源稀缺 、相应的价格上涨和环境影响，并且使中国的能源消费不过度依赖国际能源市场；保证能源公平性的政策原则，是在保证国内能源公平的同时兼顾能源效率，在国际上应当争取能源和环境公平的权利，强调发达国家承担更多的能源价格和环境污染的责任，要求他们必须因环境问题而降低能源需求，保证代际公平则应该尽可能考虑后代利益；与能源的不可再生性相适应的政策原则，是推动能源电力价格改革，这是低碳经济发展最重要的动力之一 。能源的特性和相对应的原则如何确立和在原则基础上如何执行政策，对电力企业的经营和发展举足轻重 。因此，在低碳经济发展的背景下，电力行业应当根据自身的需要，加强相关的研究，支持政府确立原则和有效地执行政策 。电力补贴是发展中国家宏观经济政策的一个重要方面，是低碳经济背景下的电力发展必须正确面对的 。由于电力在经济中的重要地位和行业本身的特殊性，政府对电价干预较多，通常以补贴形式出现 。对于发展中国家，经济转型的过渡性的电力消费补贴是合理的，有时候是必须的 。但是，电力补贴除了扭曲电力市场和价格，对碳排放的影响不能低估 。中国目前的电力补贴问题，常常是补贴过多和补贴方式不当，主要采用压低电力价格的消费者补贴，这种补贴通常没有特定目标群体，既不公平，又影响用电效率 。电力价格管制（电力补贴）降低了电力产品的终端价格，导致比没有补贴时更多的电力消费和更大的排放 。因此，中国低碳经济发展模式包括改革电力补贴方式，以及在低碳经济发展中考虑取消电力补贴会对经济 、社会和环境产生什么影响，特别是考虑取消电力补贴对贫困人群的影响 。在推动可再生能源发展方面，发达国家有明显优势 。有关研究显示，环境价值与人均收入高度相关，公众对环境质量的评价与他们的收入水平高度相关 。人均收入水平高不但使公众的整体环境意识比较强，还使他们对可再生能源有比较强的支付意愿和支付能力 。也就是说，发达国家的政府动员公众为可再生能源付账相对更容易，这为可再生能源发展提供了必要的资金基础 。中国人均收入低，显然有社会负担问题 。因此，中国低碳经济发展和可再生能源发展面临的挑战是，如果消费者不能负担比较高的可再生能源成本，政府将如何使可再生能源具有竞争性由于能源的不可再生性，能源的日益稀缺将推高价格，而且，越干净的能源结构越贵，因此，整体能源价格将逐步上涨，政府和公众都必须有为高能源价格买单的准备 。推动可再生能源发展，短期可以通过补贴，长期则需要电价改革支持 。成功的电价改革有利于加强资源优化配置，减少浪费，就一个能源紧缺的国家来说，改革至关重要 。政府应当有一个战略的选择，主动地 、有计划 、有步骤进行改革，而不是等待矛盾的积累和爆发 。■中国电力企业管理纵DEPTH本刊特稿主持 张晓京 Z深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