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年第 1 期 转型发展与落实 巴黎协定 目标 兼论 “戈尔悖论 ” 之破解 潘家华 * 摘 要 落 实 2030 年 可 持 续 发 展 议 程 、 实 现 巴 黎 协 定 目 标 ， 任 重 道 远 。 人 类 社 会 需 要 “ 走 得 快 ” ， 还 要 “ 走 得 远 ” 。 表 象 的 “ 改 革 ” 或 “ 转 轨 ” 难 以 实 现 人 类 社 会 可 持 续 发 展 的 目 标 ， 只 能 从 根 本 上 加 以 全 面 深 入 的 “ 转 型 ” ， 对 工 业 文 明 加 以 提 升 和 改 造 ， 向 人 与 自 然 、 人 与 社 会 和 谐 的 生 态 文 明 的 发 展 范 式 转 型 。 保 护 自 然 、 改 善 生 态 环 境 ， 就 是 保 护 和 发 展 生 产 力 。 自 然 价 值 、 生 态 资 产 ， 需 要 在 国 民 经 济 核 算 体 系 中 得 到 科 学 客 观 的 体 现 。 发 达 国 家 需 要 生 活 方 式 的 转 型 ， 发 展 中 国 家 需 要 生 产 方 式 的 转 型 。 我 们 已 经 有 了 一 个 全 球 可 持 续 发 展 的 转 型 议 程 ， 中 国 的 生 态 文 明 建 设 实 践 和 低 碳 转 型 绩 效 卓著 。 落实 巴黎协定 的目标 ， 转型需要合作创新 。 关键词 转型发展 ； 巴黎协定 目标 ； 2030 年可持续发展议程 ； 生态文明 一 、 引 论 2015 年 全 球 通 过 了 两 项 事 关 人 类 未 来 发 展 的 重 大 议 程 。 一 项 是 9 月 在 纽 约 联 合 国 首 脑 会 议 上 通 过 的 联 合 国 2030 年 可 持 续 发 展 议 程 ， 另 一 项 是 12 月 在 巴 黎 举 办 的 联 合 国 气 候 会 议 上 达成 的 巴黎 协定 。 这两 项议 程的 目标 年均 为 2030 年 ， 预期 2016 年开 始进 入实 施阶 段 。 因而 ， 国 际 社 会 都 在 积 极 努 力 ， 推 进 这 两 项 议 程 的 落 实 。 中 国 作 为 负 责 任 的 发 展 中 大 国 ， 为 这 两 项 议 程 的 达 成 作 出 了 巨 大 而 富 有 成 效 的 贡 献 。 正 是 在 这 样 一 种 背 景 下 ， 中 国 政 府 与 国 外 机 构 或 组 织在中国联合主办相关议题的国际研讨会 ， 推进国际可持续发展和气候谈判进程 。 全 球 气 候 谈 判 始 于 1990 年 ， 在 1 / 4 个 世 纪 之 后 ， 终 于 达 成 一 项 明 确 的 国 际 协 定 将 全 球 温 升 幅 度 控 制 在 相 对 于 工 业 革 命 前 不 高 于 2 C ， 尽 快 达 到 碳 排 放 峰 值 ， 并 在 本 世 纪 后 半 叶 实 现 净 的 零 排 放 目 标 。 从 目 前 各 国 提 交 的 国 家 自 主 贡 献 INDCs 看 ， 巴 黎 协 定 目 标 的 实 现 几 乎 无 可 能 （ UNFCCC ， 2015 ） 。 温 室 气 体 减 排 ， 谁 该 减 减 多 少 难 以 达 成 共 识 。 戈 尔 在 北 京 出 席 第 * 潘家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 邮政编码 100732 ， 电子信箱 jiahua pan 163 .com 。 1二 届 绿 色 经 济 与 应 对 气 候 变 化 国 际 会 议 上 ， 引 用 “ 如 果 你 想 走 得 快 ， 那 么 你 就 一 个 人 走 ； 如 果 你 想 走 得 远 ， 那 么 就 大 家 一 起 走 ” 的 格 言 ① ， 强 调 “ 全 球 减 排 ， 我 们 既 要 走 得 快 ， 又 要 走 得 远 。 ” 如 何 才 能 做 到 呢 20 多 年 的 谈 判 没 有 结 果 ， 历 史 性 的 巴 黎 协 定 ， 也 只 是 目 标 ， 没 有 路 径 。 显 然 ， 这 是 一 个 悖 论 。 由 于 涉 及 气 候 变 化 ， 戈 尔 又 因 倡 导 减 排 而 获 得 诺 贝 尔 和 平 奖 ② ， 姑 且 称 之 为 “ 戈 尔 悖论 ” 。如何破解 “ 戈尔悖论 ” ， 是国际社会亟待解决的难题 。 实际上 ， 这一难题的破解 ， 已经有认知上的突 破和实践经验的支 撑 。 人与自然的关系 ， 在 工 业 革 命 初 期 ， 马 尔 萨 斯 （ 1992 ） 就 提 出 传 统 农 业 文 明 下 自 然 生 产 力 不 足 以 支 撑 人 口 增 长 的 魔 咒 ③ ， 该 魔 咒 随 后 被 工 业 文 明 成 功 消 除 。 但 随 工 业 文 明 而 来 的 大 量 资 源 消 耗 和 环 境 污 染 ， 使 得 人 类 生 存 环 境 受 到 严 峻 威 胁 。 20 世 纪 50 年 代 欧 美 城 市 的 严 重 雾 霾 和 60 年 代 日 本 、 美 国 化 学 污 染 物 对 人 体 健 康 和 生 态 系 统 的 毒 害 ， 使 得 人 们 渴 求 回 归 自 然 的 春 天 （ Sachs et al. ， 2016 ） 。 环 境 问 题 已 经 超 出 了 一 个 人 、 一 个 社 区 、 一 个 国 家 的 范 畴 。 环 境 问 题 不 是 单 打 独 斗 就 可 以 解 决 的 问 题 ， 而 是 需 要 人 类 社 会 共 同 努 力 ， “ 大 家 一 起 走 ” 。 1972 年 ， 联 合 国 在 瑞 士 首 都 斯 德 哥 尔 摩 召 开 的 “ 联 合 国 人 类 环 境 会 议 ” 第 一 次 将 环 境 问 题 提 到 国 际 议 事 日 程 。 四 十 年 过 去 了 ， 2012 年 “ 里 约 加 20 ” 联 合 国 可 持 续 发 展 会 议 ， 似 乎 也 没 有 找 到 答 案 ， 只 能 授 权 “ 开 放 工 作 组 OWG ” 提 出 方 案 ④ 。 经 过 三 年 的 努 力 ， OWG （ 2015 ） 提 交 的 方 案 给 出 了 “ 转 型 ” 的 选 项 ， 在 9 月 的 联 合 国 首 脑 会 议 上 得 到 首 肯 。 中 国 自 本 世 纪 初 以 来 开 展 的 生 态 文 明 建 设 实 践 ， 尝 试 不 走 发 达 国 家 的 老 路 ， 寻 求 人 与 自 然 的和谐 ， 成效突出 ， 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 。 这 也 就 意 味 着 转 型 发 展 是 协 调 人 与 自 然 关 系 的 出 路 所 在 。 转 型 能 否 成 功 ， 2016 - 2030 年 的 实 践 有 着 决 定 性 的 意 义 。 这 就 要 求 国 际 社 会 进 一 步 深 化 转 型 认 知 ， 自 觉 践 行 可 持 续 发 展 ， 使 人类社会能够主动摒弃人与自然对立的工业文明发展范式 ， 迈向生态文明新时代 。 二、 可选途径的比较 长 期 以 来 ， 人 们 一 直 在 探 索 各 种 可 能 的 方 式 ， 协 调 人 与 自 然 的 关 系 ， 破 解 “ 戈 尔 悖 论 ” 。 如 果 我 们 系 统 梳 理 一 下 ， 大 致 有 5 种 方 式 ， 包 括 改 变 、 改 革 、 转 轨 、 革 命 和 转 型 。 有 些 方 式 在 一 定 条件下可能取得一定程度的成效 ， 但受到各种条件制约 ， 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 ① 非洲谚语。 ② 2007 年， 戈尔与联合国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一起， 分享该年度诺贝尔和平奖 。 ③ 马 尔 萨 斯 论 证 人 口 以 几 何 级 数 增 加 ， 生 活 资 料 以 算 术 级 数 增 加 ， 人 口 过 剩 和 食 物 匮 乏 是 必 然 。 使 两 者 动 态 平衡的是贫穷与罪恶。 ④ 联 合 国 “ 里 约 加 20 （ Rio 20 ） ” ， 系 1992 年 在 里 约 举 办 联 合 国 环 境 与 发 展 首 脑 会 议 20 周 年 之 际 ， 举 办 的 主 题 为 可持续 发展的 首脑会 议 ， 但 未 能 就 2015 年 后 的 可 持 续 发 展 达 成 共 识 ， 因 而 授 权 成 立 “ 开 放 工 作 组 ” ， 确 定 可 持 续 发 展 目 标 和 后 2015 议 程 。 OWG 在 2015 年 7 月 8 日 向 联 合 国 提 交 “ 2030 年 可 持 续 发 展 议 程 ” 。 潘家华 转型发展与落实 巴黎协定 目标 22016 年第 1 期 ① 为 联 合 国 气 候 变 化 框 架 公 约 附 件 I 所 列 入 的 国 家 ， 这 些 国 家 是 已 经 进 入 后 工 业 化 阶 段 的 国 家 。 没 有 被 列 入的国家被称为非附件 I 国家， 指发展中国家。 ② 即 京 都 议 定 书 中 的 联 合 履 行 （ joint implementation ） 条 款 。 另 外 两 条 机 制 指 排 放 贸 易 （ emissions trading ） ， 只 是 在发达国家之间的碳配额交易和清洁发展机制 （ CDM ） ， 发展中国家的减排卖给发达国家抵消其减排义务的条款 。 改变 ， 即 change ， 是我们一旦面临问题或挑战的 一种自然反应或选择 。 2008 年 ， 奥巴马在美 国 总 统 大 选 期 间 打 出 的 标 签 ， 就 是 “ 改 变 ” 。 人 们 也 都 期 望 事 物 发 生 改 变 ， 而 且 是 有 利 于 各 自 权 益 最 大 化 的 改 变 。 但 问 题 在 于 ， 改 变 没 有 方 向 感 ， 注 重 表 象 的 东 西 ， 触 及 不 了 根 本 ， 可 能 来 回 折 腾 ， 而 且 缺 乏 深 层 次 的 、 持 久 的 动 力 。 实 际 上 ， 我 们 一 直 致 力 于 改 变 ， 有 的 变 好 了 ， 有 的 变 差 了 。 “ 好 的 ” 希 望 维 系 和 提 升 ， “ 差 的 ” 希 望 再 改 变 。 通 常 情 况 下 ， 有 较 大 阻 力 ， 结 果 可 能 无 法 改 变 。 奥 巴 马 当 政 八 年 ， 试 图 在 全 球 气 候 变 化 中 表 现 出 领 导 力 ， 在 国 内 推 行 “ 清 洁 电 力 法 案 ” ， 似 乎没能改变美国在国际气候治理中 “ 缺乏力度 、 不愿担当 ” 的形象 。 改 革 ， 即 re 。 所 谓 改 革 ， 意 味 着 形 式 上 的 重 组 ， 显 然 比 “ 改 变 ” 的 力 度 大 、 诉 求 强 ， 而 且 方 向 性 也 比 较 明 确 ， 成 果 可 能 固 化 、 具 有 持 久 性 。 但 是 ， 改 革 多 涉 及 利 益 格 局 的 调 整 ， 把 “ 蛋 糕 做 大 ” ， 增 加 的 这 一 部 分 即 改 革 的 成 果 ， 如 何 分 配 该 部 分 存 在 利 益 博 弈 ， 既 得 利 益 者 会 百 般 阻 扰 而 使 改 革 寸 步 难 行 ， 或 是 话 语 地 位 强 势 者 侵 占 乃 至 剥 夺 弱 势 群 体 利 益 而 使 改 革 倒 退 。 历 史 上 的 许 多 改 革 、 改 良 多 以 失 败 告 终 ， 原 因 就 在 于 既 得 利 益 集 团 维 护 和 强 化 既 得 利 益 ， 无 既 得 利 益 者 多 没 有 话 语 权 。 1990 年 以 来 的 气 候 变 化 的 谈 判 格 局 ， 正 是 这 样 一 种 既 定 格 局 的 利 益 博 弈 。 权 力 格 局 不 变 ， 结 局 就 不 可 能 变 。 由 于 20 世 纪 90 年 代 的 南 北 （ 即 发 展 中 国 家 和 发 达 国 家 ） 格 局 演 化 形 成 2010 年 以 来 的 发 达 、 新 兴 和 欠 发 达 经 济 体 三 大 板 块 的 的 新 格 局 ， 全 球 气 候 制 度 的 改 革 才 出现转机 （ 王谋 ， 2015 ） 。 转 轨 ， 即 transition 。 20 世 纪 90 年 代 初 ， 前 苏 联 东 欧 国 家 在 极 权 政 权 终 止 后 ， 标 榜 “ 市 场 经 济 ” 的 西 方 资 本 主 义 社 会 称 之 为 经 济 转 轨 国 家 （ economies in transition ， EIT ） , 意 即 从 中 央 计 划 经 济 向 分 权 的 市 场 经 济 转 轨 。 在 1997 年 达 成 的 京 都 议 定 书 中 ， 有 关 于 附 件 I 国 家 ① 温 室 气 体 减 排 的 市 场 机 制 ， 专 门 有 一 项 ② 就 是 允 许 EIT 国 家 可 以 将 自 己 通 过 节 能 提 高 能 效 而 减 排 的 额 度 卖 给 附 件 I 中 的 西 方 发 达 国 家 缔 约 方 （ UNFCCC, 1997 ） 。 20 多 年 过 去 了 ， EIT 已 经 不 复 存 在 了 ， 转 轨 似 乎 并 不 成 功 。 前 苏 联 解 体 后 ， 俄 罗 斯 人 均 碳 排 放 （ 化 石 能 源 燃 烧 ） 从 20 世 纪 90 年 代 中 期 的 10 . 5 吨 左 右 ， 到 2010 年 的 10 . 8 吨 左 右 ， 没 有 表 现 出 “ 转 轨 ” 的 迹 象 。 就 低 碳 发 展 来 看 ， 发 达 国 家 的市场经济也好 ， EIT 的 “ 计划经济 ” 也罢 ， 是两条并行之轨 ， 不会转向低碳道路 。 革 命 ， 即 revolution 。 18 世 纪 英 国 的 工 业 革 命 ， 靠 技 术 引 领 ， 社 会 实 现 了 根 本 性 变 革 。 “ 走 ” 得 很 快 ， 带 着 全 世 界 迈 向 工 业 化 、 城 市 化 ， 相 对 于 农 业 社 会 ， 目 前 已 经 走 得 很 远 了 。 工 业 革 命 ， 英 国 引 领 ， 从 者 甚 众 ， 各 皆 尽 力 追 之 ， 但 是 ， 三 个 世 纪 过 去 了 ， 一 些 欠 发 达 国 家 依 然 故 我 。 昔 日 辉 煌 的 工 业 革 命 发 祥 地 和 今 日 工 业 继 续 革 命 的 发 达 经 济 体 ， 不 断 技 术 创 新 ， 仍 然 引 导 发 展 ， 但 社 3会 贫 富 分 化 日 趋 严 重 ， 生 态 破 坏 难 以 遏 制 ， 温 室 气 体 减 排 成 效 甚 微 。 中 国 倡 导 能 源 生 产 和 消 费 革 命 ， 也 取 得 了 较 大 成 绩 。 但 是 ， 从 者 有 限 。 如 果 能 够 低 碳 革 命 ， 则 可 能 走 得 快 ， 也 走 得 远 。 但 问 题 是 革 命 需 要 动 力 ， 由 于 社 会 惰 性 的 存 在 ， 这 种 动 力 还 必 须 是 “ 爆 发 式 ” 的 。 显 然 ， 当 前 的 低 碳 革 命 的 动 力 比 较 有 限 ， 不 具 “ 爆 发 力 ” ， 目 前 已 有 星 星 之 火 ， 但 难 成 燎 原 之 势 。 工 业 继 续 革 命 缺 乏 力 度 ， 能 源 革 命 领 跑 者 的 速 度 也 不 快 ， 因 而 工 业 文 明 范 式 下 的 “ 革 命 ” 方 式 ， 也 难 以 有 效 破 解 “ 戈尔悖论 ” 。 转 型 ， 即 transation 。 转 型 是 一 种 质 的 飞 跃 和 变 化 ， 不 仅 仅 是 一 种 量 的 改 良 ， 需 要 有 价 值 观 的 转 变 、 发 展 目 标 的 转 变 、 生 产 和 生 活 方 式 的 转 变 、 能 源 生 产 与 消 费 的 转 变 、 与 之 相 适 应 的 体 制 机 制 转 变 等 等 。 转 型 是 综 合 性 的 、 全 面 的 ， 这 就 意 味 着 ， 低 碳 转 型 不 是 某 一 个 国 家 走 得 快 ， 也 不 是 所 有 国 家 在 某 一 个 方 面 走 得 快 ， 而 是 所 有 国 家 在 所 有 方 面 都 走 得 快 。 只 有 这 样 ， 低 碳 发 展 、 实现 巴黎协定 的目标 ， 才能既走得快 ， 又走得远 。 三、 需要转型思维 文 明 转 型 是 基 础 和 根 本 。 转 型 ， 从 哪 儿 转 ， 转 向 何 处 是 要 从 工 业 文 明 转 向 生 态 文 明 。 工 业 文 明 的 伦 理 基 础 是 功 利 主 义 ， 价 值 评 判 测 度 是 效 用 ， 目 标 函 数 是 利 润 最 大 化 ， 能 源 基 础 是 化 石 能 源 ， 生 产 方 式 是 线 性 的 （ 从 原 料 经 过 生 产 过 程 到 产 品 和 废 料 ） ， 消 费 模 式 是 铺 张 浪 费 、 奢 华 的 。 生 态 文 明 显 然 不 是 这 样 ， 生 态 文 明 的 伦 理 认 知 是 尊 重 自 然 ， 认 可 自 然 价 值 和 生 态 资 产 ， 目 标 函 数 是 社 会 福 祉 和 可 持 续 发 展 ， 能 源 基 础 是 可 再 生 能 源 ， 生 产 方 式 是 循 环 再 生 ， 消 费 模 式 是 绿 色 、 低 碳 、 健 康 、 品 质 。 因 而 ， 转 型 不 是 表 象 的 环 境 保 护 或 消 除 贫 困 ， 而 是 触 及 并 消 除 环 境 退 化和贫困问题的深层次原因 。 为 什 么 低 碳 转 型 困 难 重 重 ， 举 步 维 艰 原 因 就 在 于 我 们 的 思 维 固 化 了 。 我 们 只 看 到 低 碳 是 一 种 约 束 ， 不 利 于 经 济 发 展 ； 减 排 是 一 种 责 任 ， 需 要 大 家 分 担 。 习 近 平 说 “ 环 境 就 是 民 生 ， 保 护 环 境 就 是 保 护 生 产 力 ， 改 善 环 境 就 是 发 展 生 产 力 。 ” 这 就 是 转 型 思 维 。 高 温 热 浪 、 洪 涝 旱 灾 ， 城 市 “ 观 海 ” 、 物 种 消 失 ， 人 类 赖 以 生 存 的 环 境 恶 化 了 ， 何 谈 民 生 福 祉 ， 民 生 甚 至 只 能 “ 凋 零 ” 。 气 候 就 是 民 生 ， 保 护 气 候 就 是 保 护 生 产 力 ， 所 谓 “ 风 调 雨 顺 ” ， 就 会 五 谷 丰 登 ， 瑞 雪 兆 丰 年 。 高 温 炙 热 、 水 源 枯 竭 ， 却 只 能 赤 地 千 里 ， 颗 粒 无 收 。 显 而 易 见 ， 改 善 气 候 就 是 发 展 生 产 力 。 减 缓 气 候 变 化 ， 最 有 效 的 途 径 是 发 展 零 碳 能 源 ， 提 升 能 源 效 率 。 零 碳 的 风 能 、 水 能 、 太 阳 能 、 地 热 能 ， 以 及 碳 中 性 的 生 物 质 能 的 开 发 利 用 ， 设 备 的 生 产 、 安 装 、 维 护 、 利 用 ， 就 是 投 资 机 会 ， 也 能 创 造 更 多 就 业 岗 位 ， 成 为 经 济 增 长 的 源 泉 和 动 力 。 提 升 能 源 效 率 ， 显 然 也 需 要 技 术 创 新 ， 研 发 新 材 料 ， 开 发 新 产品 。这些显然是机遇 ， 是动力 ， 是潜力 。 国 民 经 济 核 算 方 式 和 体 系 必 须 转 型 。 当 前 使 用 的 国 民 经 济 核 算 体 系 （ SNA ） ， 是 基 于 工 业 文 明 模 式 的 一 种 核 算 体 系 ， 其 忽 略 了 自 然 价 值 ， 低 估 了 生 态 资 产 。 国 民 收 入 也 好 ， 国 内 生 产 总 值 潘家华 转型发展与落实 巴黎协定 目标 42016 年第 1 期 ① 我 国 的 贫 困 县 标 准 没 有 采 纳 国 际 标 准 ， 但 是 在 逐 步 调 整 中 有 趋 同 态 势 。 2016 年 贫 困 线 约 为 3000 元 ， 2015 年 为 2800 元 。 中国目前贫困线 以 2011 年 2300 元不变价为基准 ， 此基准可能不定 期调整 。 2011 年确定的贫困线 标准 ， 农 村 人 均 纯 收 入 贫 困 标 准 为 2300 元 ， 这 比 2010 的 1274 元 贫 困 标 准 提 高 了 80 。 按 2011 年 提 高 后 的 贫 困 标 准 农 村 居 民 家 庭 人 均 纯 收 入 2300 元/ 年 ， 中 国 还 有 8200 万 的 贫 困 人 口 ， 占 农 村 总 人 口 的 13 ， 占 全 国 总 人 口 近 十 分 之 一。 ② Sachs 等 （ 2016 ） 根 据 17 个 目 标 领 域 的 相 关 数 据 进 行 指 数 化 分 析 ， 得 到 一 个 可 持 续 发 展 目 标 的 综 合 的 得 分 指 数 ， 100 分 为 满 分 。 瑞 典 得 分 最 高 ， 84 . 5 ； 中 非 共 和 国 得 分 最 低 ， 26 . 1 。 根 据 他 们 的 测 算 ， 中 国 得 分 59 . 1 ， 在 149 个 参 加 测算排名的国家中位居 76 。这一测算结果与 UNDP （ 2016 ） 的人类发展指数得分和排名大致相当 。 ③为外交部和联合国驻华系统 2016 年 5 月 29 - 30 日 “ 落实 2030 年可持续发展议程 ” 国际研讨会的举办地。 也 好 ， 均 是 以 效 用 来 度 量 的 市 场 交 易 ， 以 实 现 的 货 币 额 度 来 测 算 。 自 然 价 值 、 生 态 资 产 ， 均 不 能 在 这 一 核 算 体 系 中 得 到 科 学 、 有 效 的 体 现 。 而 且 在 这 一 体 系 下 的 核 算 会 导 致 竭 泽 而 渔 ， 今 年 的 收 益 可 以 非 常 大 ， 来 年 “ 无 鱼 ” 则 收 益 为 零 ， 不 具 备 可 持 续 的 内 涵 。 就 是 国 际 通 用 的 贫 困 线 ， 也 是 以 人 均 货 币 量 来 度 量 ， 人 均 每 天 1 . 25 美 元 ， 中 国 的 贫 困 县 也 是 以 人 均 年 收 入 低 于 一 定 数 额 的 人 民 币 为 测 度 ① 。 UNDP （ 2016 ） 基 于 阿 玛 提 亚 森 的 收 入 、 教 育 、 健 康 三 维 测 度 的 人 文 发 展 指 数 ， 货 币 收 入 水 平 起 着 决 定 性 作 用 ， 几 乎 不 包 含 任 何 自 然 资 产 的 效 用 。 Sachs 等 （ 2016 ） 发 布 的 “ 非 官 方 ” 可 持 续 发 展 目 标 指 数 , 可 持 续 发 展 得 分 最 高 的 也 是 高 收 入 的 发 达 国 家 ， 将 贫 困 线 的 标 准 提 高 到 1 . 90 美 元 每 人 每 天 ② 。 但 实 际 上 ， 人 均 货 币 贫 困 线 只 是 表 象 ， 真 正 的 内 在 贫 困 是 环 境 贫 困 ， 自 然 资 源 贫 困 和 生 态 贫 困 。 如 果 一 个 地 区 没 有 水 ， 货 币 能 够 脱 贫 吗 一 些 城 市 的 雾 霾 严 重 ， 手 中 货 币 很 多 ， 但 无 法 摆 脱 环 境 贫 困 。 如 果 我 们 能 够 修 复 生 态 ， 提 升 自 然 生 产 力 ， “ 靠 山 吃 山 ， 靠 水 吃 水 ” ， 山 水 资 源 显 然 可 以 是 源 源 不 断 的 可 持 续 资 产 。 例 如 西 藏 林 芝 ③ ， 山 清 水 秀 、 云 雾 缭 绕 ， 如 仙 境 一 般 。 但 是 ， 这 些 优 质 的 自 然 、 生 态 资 产 不 是 商 品 ， 未 进 入 市 场 流 通 ， 没 有 上 市 交 易 ， 不 具 备 交 换 价 值 ， 因 而 ， 市 场 价 值 不 存 在 或 为 零 。 然 而 ， 这 些 自 然 资 产 ， 货 币 是 买 不 到 的 。 自 然 价 值 和 生 态 资 产 只 有 在 国 民 经 济 核 算 体 系 中 得 到 体 现 ， 我 们 的 资 产 核 算 才 算 是 客 观 、 科 学 的 ， 才 会 被社会广泛认同 。 四、 合作转型 长 期 以 来 的 可 持 续 发 展 和 国 际 合 作 ， 是 发 达 国 家 给 发 展 中 国 家 提 供 资 金 和 技 术 援 助 ， 摆 脱 贫 困 、 保 护 环 境 ； 而 在 气 候 领 域 的 合 作 ， 则 是 发 达 国 家 率 先 垂 范 ， 大 幅 减 排 并 提 供 资 金 、 技 术 ， 帮 助 发 展 中 国 家 适 应 气 候 变 化 ， 践 行 低 碳 发 展 。 这 种 单 向 地 因 循 发 达 国 家 工 业 文 明 老 路 的 合 作 模 式 ， 只 是 发 展 中 国 家 步 发 达 国 家 后 尘 ， 亦 步 亦 趋 ， 在 可 持 续 发 展 的 动 力 源 泉 上 产 生 依 赖 性 ， 在 保护全球气候上 ， 追随传统工业化路径 ， 最终迈向高碳 。 我 们 需 要 意 识 到 ， 无 论 是 发 达 国 家 ， 还 是 发 展 中 国 家 ， 低 碳 转 型 势 在 必 行 （ 潘 家 华 ， 2015 ） 。 转 型 不 是 被 动 地 、 单 方 面 地 引 导 ， 而 是 需 要 协 同 ， 需 要 互 动 ， 存 在 互 补 ， 乃 至 于 互 为 引 领 。 交 互 5的 合 作 转 型 ， 会 事 半 功 倍 。 例 如 美 国 虽 然 有 资 金 和 技 术 ， 但 是 ， 高 碳 锁 定 的 基 础 设 施 和 高 碳 消 费 的 生 活 方 式 ， 使 得 低 碳 转 型 步 履 维 艰 。 根 据 联 合 国 人 口 预 测 ， 美 国 人 口 仍 将 快 速 增 长 ， 将 从 目前的 3 . 2 亿增加到本世纪末的 4 . 5 亿 （ UN, 2015 ） ， 如表 1 所示 。 表 1 世界部分国家和地区人口变化态势 （ 1950 - 2100 ） 非洲 中国 印度 欧洲 南美 美国 世界 1950 年 人口 （ 百万 ） 228 . 90 544 . 11 376 . 33 549 . 09 113 . 74 157 . 81 525 . 15 人口 倍数 0 . 19 0 . 40 0 . 29 0 . 74 0 . 27 0 . 49 0 . 34 2015 年 人口 （ 百万 ） 1186 . 18 1 376 . 05 1 311 . 05 738 . 44 418 . 45 321 . 77 7 349 . 47 人口 倍数 1 . 00 1 . 00 1 . 00 1 . 00 1 . 00 1 . 00 1 . 00 2050 年 人口 （ 百万 ） 2477 . 54 1341 . 97 1710 . 76 706 . 79 507 . 22 388 . 87 9725 . 15 人 口 倍 数 2 . 09 0 . 98 1 . 31 0 . 96 1 . 21 1 . 21 1 . 32 2100 年 人口 （ 百万 ） 4386 . 59 1 004 . 39 1 659 . 79 645 . 58 464 . 00 450 . 39 11213 . 32 人 口 倍 数 3 . 70 0 . 85 1 . 27 0 . 87 1 . 11 1 . 40 1 . 53 注 表 中 人 口 倍 数 是 指 以 2015 年 为 基 期 ， 当 年 人 口 数 较 基 期 人 口 数 的 倍 数 ； 2015 年 为 7 月 1 日 数 据 ； 2100 年 为中等生育率预测 数据。 资料来源 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人口司 （ 2015 ） ； 世界人口展望 （ 2015 版 ） 。 2013 年 ， 美 国 人 均 排 放 是 世 界 平 均 的 4 倍 ， 是 非 洲 的 16 倍 （ 见 图 1 ） 。 也 就 是 说 ， 美 国 在 未 来 85 年 可 能 净 增 加 1 . 3 亿 人 口 ， 碳 排 放 的 增 量 将 相 当 于 20 亿 非 洲 人 的 碳 排 放 量 客 观 上 讲 ， 美 国 人 均 二 氧 化 碳 排 放 在 40 年 前 就 已 经 实 现 峰 值 ， 随 后 呈 下 降 态 势 ， 尽 管 有 波 动 ， 从 20 世 纪 70 年 代 初 超 过 22 吨 的 峰 值 ， 逐 步 减 少 到 2010 年 的 16 吨 ， 绝 对 量 的 减 幅 超 过 6 吨 ， 相 对 量 的 减 幅 也 超 过 1 / 4 。 显 然 ， 这 是 工 业 文 明 下 技 术 进 步 的 成 果 。 如 果 不 转 型 ， 按 照 这 样 一 种 减 排 态 势 和 速 率 ， 2050 年 人 均 碳 排 放 仍 将 超 过 10 吨 ， 2100 年 也 不 会 低 于 5 吨 。 即 使 是 生 活 方 式 较 为 低 碳 的 欧 洲 ， 从 20 世纪 70 年代 末期 的人 均 9 吨下 降到 目前 的 6 . 3 吨 ， 绝对 量的 减幅 不足 3 吨 ， 相对 量的 减幅 低 于 1 / 3 。 欧 洲 的 人 口 呈 下 降 态 势 ， 不 会 出 现 像 美 国 的 人 口 增 量 带 来 大 量 碳 排 放 需 求 增 加 这 一 现 象 ， 但 是 ， 减 碳 速 度 并 不 能 满 足 巴 黎 协 定 的 目 标 要 求 。 这 也 是 为 什 么 发 达 国 家 不 能 因 循 常 规 地 走 工 业 文 明 范 式 下 的 技 术 进 步 路 径 ， 而 必 须 要 实 现 生 产 和 生 活 方 式 的 全 面 深 刻 转 型 不 是减碳 ， 而是要除碳 。 人均 碳排 放量 处于 低排 放水 平的 非洲 ， 20 世纪 70 年代 的碳 排放 量大 约在 0 . 8 吨 ， 40 年后 ， 人 均 碳 排 放 量 仍 然 低 于 1 吨 ， 绝 对 增 量 只 有 0 . 2 吨 二 氧 化 碳 。 但 是 ， 非 洲 人 口 增 长 迅 速 ， 即 使 是 人 均 碳 排 放 不 增 加 ， 由 于 人 口 数 量 的 增 加 ， 排 放 总 量 也 必 然 大 幅 提 升 。 2015 年 的 非 洲 人 口 比 65 年 前 增 加 了 近 5 倍 ， 按 此 增 长 速 度 ， 35 年 后 ， 非 洲 人 口 将 翻 番 ； 2100 年 ， 按 人 口 预 测 的 中 间 数 字 （ medium number ） ， 将 比 2015 年 净 增 2 . 7 倍 ， 绝 对 量 达 到 32 亿 按 当 前 的 非 洲 人 均 碳 排 放 水 平 ， 2100 年 的 碳 排 放 总 量 将 超 过 欧 盟 ； 按 当 前 的 世 界 人 均 碳 排 放 水 平 ， 届 时 的 排 放 总 量 将 超 过 当 前 中 国 、 美 国 、 欧 盟 和 印 度 的 总 和 。 考 虑 到 非 洲 必 将 启 动 工 业 化 、 城 市 化 进 程 ， 从 公 平 和 发 展 的 视 潘家华 转型发展与落实 巴黎协定 目标 62016 年第 1 期 角来看 ， 非洲的人均碳排放水平会有较大幅度的增加 。 处 于 快 速 工 业 化 、 城 市 化 进 程 中 的 印 度 ， 如 果 重 复 工 业 化 国 家 的 老 路 ， 能 源 消 费 和 碳 排 放 增 量 将 是 现 在 的 5 倍 （ 见 图 1 ） 。 原 因 在 于 ， 一 是 生 活 品 质 提 高 带 来 了 能 源 消 费 和 碳 排 放 的 增 加 ， 二 是 人 口 增 长 引 致 的 消 费 和 排 放 增 加 。 当 前 ， 印 度 人 口 13 亿 ， 在 本 世 纪 末 ， 印 度 人 口 可 能 达 到 16 亿 以 上 。 我 们 回 顾 一 下 中 国 过 去 40 年 的 历 程 20 世 纪 70 年 代 初 ， 中 国 人 均 碳 排 放 只 有 0 . 9 吨 ， 是 世 界 人 均 水 平 的 1 / 4 。 二 十 年 后 ， 人 均 碳 排 放 翻 了 一 番 ， 达 到 世 界 人 均 水 平 的 一 半 。 2010 年 ， 中 国 人 均 排 放 已 经 达 到 欧 盟 人 均 水 平 ， 超 出 世 界 平 均 水 平 的 70 。 碳 排 放 总 量 占 世 界 的 份 额 ， 也 从 20 世 纪 70 年 代 初 的 5 . 9 增 加 到 目 前 的 27 . 9 左 右 。 印 度 目 前 人 均 碳 排 放 量 为 1 吨 ， 如 果 40 年后 ， 人均碳排放量达 到中国目前的 7 吨水平 ， 总量届时将可能 比中国 、 美国和欧盟的总 和 还要多 。 因 此 ， 发 达 国 家 与 发 展 中 国 家 之 间 的 合 作 转 型 ， 意 味 着 发 达 国 家 在 消 费 模 式 上 与 发 展 中 国 家 合 作 ， 促 进 低 碳 消 费 ； 发 展 中 国 家 在 生 产 模 式 上 与 发 达 国 家 合 作 ， 促 进 低 碳 创 新 ， 避 免 低 碳 锁 定。 25 . 00 20 . 00 15 . 00 10 . 00 5 . 00 0 2013 2011 2009 2007 2005 2003 2001 1999 1997 1995 1993 1991 1989 1987 1985 1983 1981 1979 1977 1975 1973 1971 世界 美国 欧洲 非洲 印度 中国 巴西 人均二氧化碳排放 （ 吨/ 年 ） 年份 注 本图所指 CO 2 排放为化石燃料燃烧产生的 CO 2 排放量 。欧洲数据来源于 OECD ； 其它数据来源于 IEA 。 图 1 世界部分国家或地 区人均二氧化碳排放 五 、 加速转型进程 实 际 上 ， 全 球 转 型 进 程 已 经 启 动 。 我 们 已 经 有 一 个 全 球 转 型 议 程 。 联 合 国 2030 年 可 持 续 发 展 议 程 的 主 题 ， 就 是 “ 让 我 们 的 世 界 转 型 ” 。 不 同 于 21 世 纪 议 程 和 “ 千 年 发 展 目 标 （ MDGs ） ” ， 在 这 一 转 型 议 程 中 ， 明 确 指 出 了 人 本 （ people ） 、 环 境 （ planet ） 、 繁 荣 （ prosperity ） 、 和 谐 （ peace ） 和 合 作 （ partnership ） 五 位 一 体 的 总 体 思 想 ， 17 个 目 标 领 域 和 169 个 具 体 可 持 续 发 展 目 7标 。 如 果 说 21 世 纪 议 程 强 调 的 是 环 境 与 发 展 并 重 的 议 程 ， “ 千 年 发 展 目 标 ” 侧 重 的 是 向 贫 困 宣战的发展议程 ， 那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