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渤 格林 皮特斯 王 直 追溯全球价值链里的中国二氧化碳排放 追溯全球价值链里的中国二氧化碳排放 孟 渤 格林 皮特斯 王 直 * 摘 要 中 国 是 碳 排 放 大 国 ， 在 国 际 社 会 面 临 着 巨 大 的 减 排 压 力 。 同 时 ， 中 国 也 是 全 球 价 值 链 的 重 要 参 与 者 ， 从 中 受 益 匪 浅 。 理 清 排 放 与 价 值 链 之 间 的 关 系 ， 对 于 讨 论 如 何 科 学 地 分 担 排 放 责 任 以 及 合 理 地 推 进 国 际 环 境 治 理 十 分 重 要 。 本 文 介 绍 了 一 套 全 新 的 环 境 核 算 体 系 ， 该 体 系 基 于 一 个 完 全 封 闭 的 多 国 投 入 产 出 模 型 ， 可 分 为 三 个 框 架 。 本 文 采 用 全 球 投 入 产 出 数 据 库 中 1995 - 2009 年 数 据 ， 分 别 举 实 例 ， 以 图 表 形 式 对 该 核 算 体 系 的 三 个 框 架 进 行 详 细 解 释 。 研 究 发 现 ， 通 过 国 际 贸 易 途 径 创 造 的 GDP 与 不 经 由 任 何 贸 易 途 径 仅 在 国 内 产 业 链 中 创 造 的 GDP 相 比 ， 环 境 成 本 更 高 ； 近 年 来 ， 中 国 和 其 他 发 展 中 经 济 体 之 间 的 排 放 转 移 更 加 显 著 ； 一 个 国 家 的 碳 排 放 与 该 国 参 与 价 值 链 的 程 度 、 方 式 以 及 位 置 有 着 密 切 的 关 系 。 据 此 提 出 关 注 中 国 和 其 他 发 展 中 国 家 之间的隐含碳转移等问题 ， 为全球碳减排提供了重要建议 。 关键词 价值链 ； 碳排放 ； 隐含碳 ； 国际贸易 一 、 引言 2010 年 ， 中 国 的 GDP 总 额 超 过 日 本 成 为 世 界 第 二 大 经 济 体 ； 同 年 ， 中 国 制 造 业 总 产 出 超 过 美 国 成 为 世 界 第 一 大 制 造 业 国 家 ； 2013 年 ， 中 国 的 进 出 口 贸 易 总 额 超 过 美 国 成 为 世 界 第 一 大 贸 易 国 。 中 国 在 经 济 发 展 上 所 取 得 的 成 就 ， 不 仅 得 益 于 国 内 的 经 济 体 制 改 革 、 制 度 创 新 ， 也 与 中 国 积 极 地 参 与 全 球 价 值 链 密 不 可 分 。 与 此 同 时 ， 2014 年 中 国 二 氧 化 碳 排 放 已 约 占 世 界 总 量 的 30 ① 。 即 便 是 中 国 的 人 均 二 氧 化 碳 排 放 ， 2014 年 也 已 经 超 过 欧 盟 的 水 平 ② 。 如 果 把 中 国 比 作 世 * 孟 渤 ， 日 本 贸 易 振 兴 机 构 亚 洲 经 济 研 究 所 （IDE-JETRO ） ， 邮 政 编 码 2618545, 电 子 信 箱 bo_mengide.go. jp ； 格 林 皮 特 斯 ， 挪 威 国 际 气 候 环 境 研 究 中 心 （CICERO ） ， 邮 政 编 码 0318， 电 子 信 箱 glen.peterscicero.oslo.no ； 王直 ，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全球价值链研究院, 邮政编码 100029 ， 电子信箱 。 作 者 感 谢 清 华 大 学 产 业 发 展 与 环 境 治 理 研 究 中 心 （CIDEG ） 的 大 力 支 持 ， 本 文 也 是2014 年 国 际 重 大 合 作 研 究 项 目CIDEG-IDE/JETRO-USITC-IGLCE （2014-2015 ） “ 追 溯 全 球 价 值 链 里 的 中 国 二 氧 化 碳 排 放 ” 的 阶 段 性 成 果。 感谢日本名古屋大学薛进军教授提出的宝贵意见， 同时感谢匿名审稿人的建议。文责自负 。 ①数据来源 2015 年 BP 世界能源统计年鉴 。 ②资料来源 英国广播公司 （BBC ） ， 2014 年9 月21 日报道内容。 102016 年第 1 期 界 经 济 的 重 要 引 擎 并 不 为 过 ， 可 是 这 个 引 擎 却 是 一 个 高 碳 高 污 染 的 排 放 源 。 这 种 高 碳 式 的 经 济 增 长 使 中 国 面 临 着 来 自 国 内 外 的 双 重 压 力 。 另 外 ， 即 使 中 国 已 经 进 入 “ 新 常 态 ” ， 由 于 经 济 体 量 巨 大 ， 在 碳 强 度 不 再 有 明 显 改 变 的 情 况 下 ， 中 低 速 的 GDP 增 长 也 会 带 来 大 量 的 排 放 。 从 国 内 来 看 ， 环 境 问 题 的 区 域 性 影 响 日 益 严 峻 。 雾 霾 笼 罩 着 近 五 分 之 一 的 国 土 ， 形 成 了 全 球 最 大 规 模 的 环 境 灾 难 。 中 国 民 众 的 关 注 对 象 也 越 来 越 转 向 健 康 安 全 ， 污 染 防 治 等 许 多 同 环 境 直 接 相 关 的 问 题 。 从 国 际 层 面 来 看 ， 中 国 过 快 的 能 源 消 费 、 能 源 进 口 增 长 ， 过 多 的 二 氧 化 碳 排 放 ， 既 对 全 球 减 排 带 来 巨 大 挑 战 ， 又 同 时 影 响 国 际 能 源 市 场 价 格 形 成 ， 从 而 成 为 引 发 诸 多 国 际 摩 擦 的 重 要 因素之一 。 中 国 是 碳 排 放 大 国 ， 国 际 社 会 要 求 中 国 加 大 减 排 力 度 也 在 情 理 之 中 。 但 问 题 是 在 没 有 理 清 国 际 分 工 中 各 种 排 放 在 生 产 和 消 费 之 间 关 系 的 情 况 下 ， 在 没 有 细 致 研 究 垂 直 专 业 化 以 及 分 段 式 生 产 如 何 影 响 全 球 价 值 链 参 与 国 的 碳 排 放 的 情 况 下 ， 我 们 并 不 能 确 定 中 国 到 底 为 谁 ， 通 过 哪 些 价 值 链 ， 净 排 放 了 多 少 ； “ 共 同 但 有 区 别 的 责 任 ” 如 何 在 价 值 链 上 界 定 。 而 这 些 问 题 ， 国 际 社 会 应 分 析 清 楚 ， 才 能 就 环 境 治 理 达 成 进 一 步 的 共 识 。 中 国 也 有 必 要 研 究 清 楚 , 才 能 正 确 应 对 。 如 果 不 探 究 全 球 价 值 链 与 碳 减 排 责 任 的 内 在 联 系 ， 在 国 际 环 境 治 理 中 ， 既 有 可 能 损 害 本国利益也有可能损害贸易伙伴国的利益 。这一点有必要做深入研究 。 本 文 主 要 目 的 是 介 绍 一 套 最 新 的 环 境 核 算 体 系 （ Meng et al. ， 2015 ） ， 并 通 过 实 例 演 示 该 体 系 是 如 何 用 于 系 统 地 追 溯 全 球 价 值 链 里 的 中 国 碳 排 放 ， 中 国 参 与 价 值 链 的 程 度 与 碳 排 放 之 间 的 关系 ， 以及中国通过国际贸易创造 GDP 的潜在环境成本 。 二、 文献综述 系 统 地 建 立 一 套 追 溯 全 球 价 值 链 里 碳 排 放 的 核 算 体 系 主 要 涉 及 到 两 个 学 术 领 域 全 球 价 值 链 和 贸 易 隐 含 碳 。 全 球 价 值 链 作 为 研 究 全 球 化 的 一 个 新 视 角 ， 近 些 年 来 备 受 关 注 。 关 于 全 球 价 值 链 的 研 究 主 要 涉 及 三 个 领 域 一 个 是 传 统 的 社 会 学 领 域 ， 通 过 案 例 研 究 总 结 和 分 析 全 球 价 值 链 的 概 念 、 特 征 以 及 内 在 机 理 ， 为 企 业 经 营 战 略 、 商 业 模 式 选 择 等 提 供 理 论 和 实 证 支 持 。 该 领 域 的 主 要 代 表 成 果 参 见 Gereffi 等 （ 2005 ） ； 二 是 国 际 贸 易 领 域 的 诸 多 相 关 研 究 ， 这 是 因 为 全 球 价 值 链 与 贸 易 和 投 资 密 不 可 分 。 正 如 Baldwin （ 2014 ） 所 言 ， 全 球 价 值 链 是 继 工 业 革 命 所 带 来 的 第 一 次 伟 大 的 分 离 （ 生 产 和 消 费 地 的 分 离 ） ， 和 信 息 化 所 带 来 的 第 二 次 伟 大 分 离 （ 总 部 与 工 厂 的 分 离 ） 后 出 现 的 ， 21 世 纪 最 具 代 表 性 的 新 贸 易 方 式 。 与 此 相 关 的 学 术 研 究 涉 及 垂 直 专 业 化 分 工 （ Hummels et al. ， 2001 ） , 任 务 贸 易 （ Grossman Rossi-Hansberg ， 2008 ； Baldwin ， 2014 ） , 分 段 式 生 产 （ Yi ， 2010 ） , 价 值 链 与 产 业 组 织 理 论 （ Antr s Chor ， 2013 ） 等 诸 多 贸 易 学 分 支 领 域 ； 第 三 个 相 关 领 域 是 从 国 民 经 济 核 算 角 度 出 发 ， 利 用 投 入 产 出 模 型 对 全 球 价 值 链 进 行 研 究 ， 代 表 作 包 括 Johnson 和 Noguera （ 2012 ） , Koopman 等 （ 2014 ） , Wang 等 （ 2013 b ） ， Timmer 等 （ 2014 b ） 。 与 此 同 时 11孟 渤 格林 皮特斯 王 直 追溯全球价值链里的中国二氧化碳排放 我 们 也 看 到 以 上 三 个 领 域 在 不 同 程 度 上 出 现 了 交 叉 ， 即 以 跨 学 科 的 方 式 对 全 球 价 值 链 进 行 研 究 。 比 如 Xing 和 Detert （ 2010 ） 将 关 于 iPhone 的 案 例 研 究 与 国 际 贸 易 相 结 合 ； Antr s 等 （ 2012 ） , Fally （ 2011 ， 2012 ） 等 将 基 于 投 入 产 出 模 型 测 算 得 到 的 厂 商 到 消 费 者 的 距 离 概 念 与 贸 易 学 和 产 业 组 织 论 相 结 合 ； Ye 等 （ 2015 ） 将 社 会 学 研 究 全 球 价 值 链 时 经 常 用 到 的 微 笑 曲 线 概 念 通 过 投 入 产 出 模 型 进 行 了 新 的 诠 释 等 。 另 外 ， 全 球 价 值 链 不 仅 有 其 重 要 的 学 术 价 值 ， 也 具 有 重 大 的 政 策 含 义 。 因 此 众 多 国 际 机 构 也 陆 续 发 表 了 相 关 报 告 （ WTO-IDE ， 2011 ； OECD-WTO-UNC- TAD ， 2013 ； UNCTAD ， 2013 ； OECD-WTO-World Bank ， 2014 ； Wang et al. ， 2013 a ； Xing ， 2015 ） 等 。 关 于 贸 易 隐 含 碳 研 究 也 有 大 量 的 学 术 积 累 （ Tukker Dietzenbacher ， 2013 ） 。 尤 其 是 利 用 多 地 区 投 入 产 出 模 型 测 算 隐 含 碳 的 研 究 颇 受 关 注 （ Peters ， 2008 ； Peters Hertwich ， 2008 ； Hert - wich Peters ， 2009 ； Kanemoto et al. ， 2012 ； Meng et al. ， 2013 等 ） 。 这 些 关 于 贸 易 隐 含 碳 的 研 究 与 目 前 的 全 球 价 值 链 核 算 框 架 研 究 （ Johnson Noguera ， 2012 ； Koopman et al. ， 2014 ； Timmer et al. ， 2014 b ） 无 论 从 理 念 还 是 方 法 论 上 有 很 多 相 似 之 处 。 然 而 ， 关 注 价 值 链 与 环 境 的 相 互 作 用 ， 并 系 统 地 将 价 值 链 核 算 与 隐 含 碳 核 算 相 结 合 的 研 究 甚 少 。 Meng 等 （ 2015 ） 在 借 鉴 Koopman 等 （ 2014 ） 、 Wang 等 （ 2013 ） 以 及 大 量 贸 易 隐 含 碳 研 究 成 果 的 基 础 上 ， 提 出 了 一 套 系 统 地 追 溯 全 球 价 值 链 里 碳 排 放 的 核 算 体 系 。 该 体 系 的 特 点 如 下 第 一 ， 可 以 从 价 值 链 上 游 追 溯 碳 排 放 如 何 被 下 游 的 国 家 及 产 业 部 门 所 吸 收 。 这 种 核 算 方 法 与 国 民 经 济 核 算 体 系 里 的 产 业 增 加 值 概 念 完 全 匹 配 。 第 二 ， 该 体 系 可 以 追 溯 位 于 价 值 链 下 游 的 最 终 产 品 生 产 会 引 发 上 游 国 家 及 产 业 部 门 多 少 碳 排 放 。 这 种 核 算 方 法 则 与 全 球 价 值 链 研 究 中 的 产 品 案 例 分 析 很 接 近 。 第 三 ， 该 体 系 可 以 按 照 贸 易 流 的 方 向 科 学 地 追 溯 出 口 产 品 里 的 隐 含 碳 ， 从 而 将 传 统 的 生 产 法 和 消 费 法 计 算 碳 排 放 的 框 架 与 国 际 贸 易 有 机 地 结 合 在 一 起 。 其 结 果 可 以 系 统 地 测 算 全 球 价 值 链 里 谁 在 生 产 贸 易 品 和 排 放 ， 生 产 了 多 少 ， 谁 消 费 这 些 贸 易 品 和 排 放 ， 消 费 了 多 少 。 该 核 算 体 系 为 我 们 测 算 全球价值链里每创造一个单位 GDP 的潜在环境成本提供了理论依据 。 三 、 追溯全球价值链里的二氧化碳排放 核算体系介绍 本 文 介 绍 的 核 算 体 系 （ Meng et al. ， 2015 ） 是 基 于 一 个 完 全 封 闭 的 多 国 投 入 产 出 模 型 ， 可 分 为 三 个 框 架 。 第 一 个 框 架 是 根 据 Leontief （ 1936 ） 的 产 业 前 方 连 锁 （ Forward-industrial-linkage ） 定 义 ， 即 任 何 一 个 国 家 的 某 个 产 业 在 创 造 GDP 时 所 产 生 的 碳 排 放 会 被 隐 含 在 其 产 业 链 下 游 的 各 行 业 ， 通 过 复 杂 的 国 际 和 产 业 间 交 易 后 用 来 满 足 本 国 或 国 外 的 最 终 需 求 。 就 像 中 国 的 电 力 行 业 的 碳 排 放 会 隐 含 在 中 国 的 电 子 产 品 里 ① ， 最 终 被 国 内 或 国 外 消 费 。 在 满 足 本 国 最 终 需 求 时 ， ① 因 为 电 子 产 品 在 生 产 过 程 中 需 要 电 力 投 入 ， 这 是 直 接 路 径 ； 电 子 产 品 生 产 用 到 的 零 部 件 在 生 产 过 程 中 也 会 使用电力 ， 这是间接路径 122016 年第 1 期 大 部 分 排 放 是 不 经 过 任 何 贸 易 环 节 ， 只 通 过 国 内 产 业 链 实 现 的 ， 还 有 一 部 分 需 要 通 过 国 际 贸 易 得 以 实 现 。 比 如 中 国 的 电 力 行 业 的 碳 排 放 可 能 先 隐 含 在 金 属 部 件 里 出 口 给 了 日 本 用 于 加 工 数 码 相 机 ， 该 数 码 相 机 又 被 出 口 给 中 国 的 消 费 者 。 其 结 果 就 是 这 部 分 中 国 电 力 行 业 的 碳 排 放 经 过 国 际 贸 易 后 最 终 用 来 满 足 了 中 国 的 需 求 。 本 国 的 碳 排 放 在 满 足 国 外 需 求 时 有 三 条 路 径 ， 分 别 可 以 通 过 最 终 产 品 贸 易 、 中 间 产 品 贸 易 和 经 由 第 三 国 的 中 间 产 品 贸 易 实 现 。 比 如 中 国 电 力 行 业 的 碳 排 放 隐 含 在 中 国 生 产 的 手 机 里 直 接 出 口 给 国 外 消 费 者 属 于 第 一 条 路 径 ； 中 国 电 力 行 业 的 碳 排 放 还 可 能 先 隐 含 在 金 属 半 成 品 里 出 口 给 国 外 用 于 加 工 最 终 产 品 并 在 该 国 被 消 费 就 属 于 第 二 条 路 径 ； 中 国 电 力 行 业 的 碳 排 放 要 是 隐 含 在 金 属 半 成 品 里 先 出 口 给 贸 易 伙 伴 国 ， 该 国 在 将 其 加 工 为 最 终 产 品 出 口 给 第 三 国 消 费 就 属 于 第 三 条 路 径 。 以 上 核 算 框 架 可 以 帮 助 我 们 从 价 值 链 的 上 游 向 下 游 方 向 追 溯 中 国 某 个 行 业 的 碳 排 放 究 竟 是 通 过 哪 条 价 值 链 满 足 了 哪 国 的 最 终 需求 ， 由此可以用来界定谁为谁排放了多少二氧化碳 。 第 二 个 核 算 框 架 基 于 Leontief （ 1936 ） 的 产 业 后 方 连 锁 （ Backward-industrial-linkage ） 概 念 ， 用 于 追 溯 一 个 国 家 在 生 产 最 终 产 品 时 是 如 何 通 过 价 值 链 诱 发 自 身 以 及 其 他 上 游 国 家 和 行 业 的 碳 排 放 。 例 如 ， 中 国 在 生 产 小 轿 车 的 过 程 中 需 要 大 量 的 中 间 产 品 投 入 。 这 些 中 间 投 入 品 在 生 产 过 程 中 又 会 诱 发 其 他 中 间 品 的 生 产 。 这 些 中 间 品 可 能 来 自 国 内 也 可 能 来 自 国 外 ， 从 而 诱 发 相 应的国内外碳排放 ， 而排放源可以来自不同的能源产品 （ 煤， 石油 ， 天然气等 ） 。 第 三 个 框 架 利 用 Koopman 等 （ 2014 ） 提 出 的 按 增 加 值 分 解 总 贸 易 流 量 的 方 法 来 追 溯 贸 易 隐 含 碳 。 贸 易 品 （ 包 括 中 间 品 和 最 终 品 ） 的 生 产 过 程 中 会 带 来 本 国 的 碳 排 放 也 会 带 来 外 国 的 碳 排 放 。 就 像 中 国 出 口 的 手 机 里 有 很 多 零 部 件 来 自 日 本 和 韩 国 ， 日 本 和 韩 国 在 生 产 这 些 零 部 件 时 会 有 碳 排 放 ， 其 结 果 就 是 中 国 的 出 口 里 会 隐 含 其 他 国 家 的 碳 排 放 。 因 此 出 口 隐 含 碳 可 以 通 过 八 条 价 值 链 路 径 实 现 。 以 中 国 为 贸 易 品 生 产 国 ， 美 国 为 贸 易 伙 伴 国 举 例 ， 这 八 条 路 径 可 被 分 别 解 释 为 中 国 出 口 给 美 国 的 最 终 品 里 隐 含 的 中 国 碳 排 放 ； 中 国 的 碳 排 放 隐 含 在 中 间 品 里 被 美 国 进 口 后 用 来 生 产 满 足 自 身 最 终 需 求 的 产 品 ； 中 国 的 碳 排 放 隐 含 在 中 间 品 里 被 美 国 进 口 后 用 于 生 产 中 间 品 又 出 口 给 第 三 国 ； 中 国 的 碳 排 放 隐 含 在 中 间 品 里 被 美 国 用 于 生 产 中 间 品 后 出 口 给 第 三 国 用 于 生 产 最 终 品 再 出 口 给 中 国 （ 相 当 于 中 国 的 再 进 口 ） 。 以 上 四 条 路 径 都 是 用 来 追 溯 中 国 的 碳 排 放 。 以 下 的 四 条 路 径 分 别 用 来 追 溯 国 外 的 碳 排 放 如 何 隐 含 在 中 国 出 口 给 美 国 的 产 品 里 美 国 的 碳 排 放 隐 含 在 中 间 品 里 被 中 国 用 来 生 产 最 终 产 品 又 出 口 给 美 国 （ 相 当 于 美 国 的 再 进 口 ） ； 美 国 的 碳 排 放 隐 含 在 给 中 国 的 中 间 品 出 口 里 ， 中 国 用 该 产 品 进 一 步 加 工 成 中 间 品 出 口 给 美 国 用 于 生 产 美 国 自 身 需 求 的 最 终 品 （ 也 相 当 于 美 国 的 再 进 口 ） ； 所 有 第 三 国 （ 除 了 中 国 和 美 国 以 外 ） 的 碳 排 放 隐 含 在 出 口 到 中 国 的 中 间 品 里 被 用 来 生 产 最 终 品 出 口 给 美 国 ； 所 有 第 三 国 的 碳 排 放 隐 含 在 出 口 到 中 国 的 中 间 品 里 ， 被 中 国 用 来 进 一 步 加 工 中 间 品 出 口 给 美 国 ， 用 于 生 产 美 国 自 身 所 需 的 最 终 品 。 由 于 垂 直 专 业 化 ， 13孟 渤 格林 皮特斯 王 直 追溯全球价值链里的中国二氧化碳排放 分 段 式 生 产 方 式 的 发 展 ， 跨 国 重 复 的 中 间 品 贸 易 增 速 很 快 ， 从 而 使 得 全 球 价 值 链 日 益 复 杂 多 样 。 以 上 的 核 算 方 法 可 以 清 晰 地 展 示 谁 为 谁 通 过 哪 条 价 值 链 生 产 贸 易 品 创 造 了 GDP 的 同 时 排 放 了 多 少 二 氧 化 碳 。 这 为 我 们 更 好 地 理 解 一 个 国 家 参 与 全 球 价 值 链 的 程 度 及 位 置 与 二 氧 化 碳 排 放 之 间 的 关 系 提 供 了 科 学 依 据 。 四 、 追溯全球价值链里的二氧化碳排放 应用实例介绍 （ 一 ） 分核算框架的基本应用实例 1 . 第一个核算框架 根 据 上 文 介 绍 的 三 个 框 架 ， 我 们 利 用 WIOD ， 也 就 是 全 球 投 入 产 出 数 据 库 （ Timmer et al. ， 2014 a ） 分 别 从 国 家 、 国 家 间 以 及 产 业 或 产 品 层 面 对 其 应 用 作 举 例 说 明 （ 主 要 以 2009 年 为 例 ） 。 图 1 以 世 界 两 个 最 大 的 排 放 国 ， 中 国 和 美 国 为 例 ， 依 照 第 一 个 框 架 来 回 答 谁 为 谁 通 过 何 种 价 值 链排放了多少的问题 。 为满足国内最终需求 为满足国外 最终需求 美国 中国 0 25 50 75 100 EH_F 不经由国际贸易为满足本国最终需求的排放 REE_F 经由国际贸易为满足本国最终需求的排放 EEX_F 1 经由最终产品贸易为满足贸易伙伴国最终需求的排放 EEX_F 2 经由中间产品贸易为满足贸易伙伴国最终需求的排放 EEX_F 3 经由与贸易伙伴的中间产品贸易为满足第三国最终需求的排放 图 1 2009 年在国家层面从价值链上游追溯 碳排放 一 个 国 家 的 总 排 放 首 先 可 以 分 为 两 个 部 分 为 满 足 国 内 最 终 需 求 的 排 放 ， 为 满 足 国 外 最 终 需 求 的 排 放 。 很 明 显 ， 无 论 中 国 还 是 美 国 其 排 放 主 要 是 为 了 满 足 国 内 最 终 需 求 （ EH_F REE_F ） 。 这 部 分 排 放 又 可 通 过 两 条 价 值 链 路 径 实 现 。 第 一 条 路 径 是 不 经 由 任 何 贸 易 环 节 只 为 142016 年第 1 期 满 足 自 身 最 终 需 求 的 排 放 （ EH_F ） 。 另 一 条 途 径 是 一 个 国 家 的 排 放 经 由 国 际 贸 易 环 节 ， 但 还 是 为 了 满 足 自 身 最 终 需 求 的 排 放 （ REE_F ） 。 比 如 中 国 生 产 的 金 属 半 成 品 被 出 口 给 日 本 用 来 生 产 汽 车 部 件 ， 该 部 件 又 被 出 口 给 中 国 用 来 生 产 汽 车 ， 该 汽 车 最 终 被 中 国 消 费 者 购 买 和 使 用 。 在 这 个 过 程 中 ， 中 国 金 属 半 成 品 生 产 过 程 中 的 排 放 就 是 隐 含 在 中 国 出 口 产 品 里 经 由 国 际 贸 易 后 ， 为 满 足 中 国 最 终 需 求 的 排 放 。 从 图 1 可 以 看 出 这 部 分 排 放 占 总 排 放 的 比 例 非 常 小 ， 但 从 概 念 上 讲 却 非 常 重 要 。 因 为 有 了 这 部 分 ， 我 们 就 可 以 从 全 球 价 值 链 的 角 度 将 EH_F 定 义 为 “ 完 全 自 我 责 任 排 放 ” 。 也 就 是 说 ， 只 有 与 贸 易 有 关 的 部 分 才 需 要 在 国 家 间 区 分 生 产 者 和 消 费 者 责 任 。 就 满 足 自 身 最 终 需 求 的 排 放 这 部 分 而 言 ， 可 以 很 明 显 地 看 出 中 美 之 间 的 区 别 。 换 言 之 ， 中 国 约 30 的 排 放 是 为 了 满 足 国 外 的 最 终 需 求 （ EEX_FEEX_F 1 EEX_F 2 EEX_F 3 ） 。 这 主 要 是 基 于 以 下 两 个 事 实 第 一 ， 中 国 加 入 世 贸 组 织 后 ， 出 口 增 长 迅 速 。 这 不 仅 为 中 国 带 来 了 GDP 的 增 长 同 时 也 增 加 了 中 国 的 排 放 ； 第 二 ， 每 生 产 一 个 单 位 的 GDP ， 中 国 所 要 付 出 的 排 放 代 价 远 高 于 发 达 国 家 （ Davis Caldiera ， 2010 ） 。 另 外 ， 为 满 足 国 外 最 终 需 求 的 排 放 又 可 通 过 三 条 价 值 链 路 径 实 现 最 终 产 品 贸 易 （ EEX_F 1 ） 、 与 贸 易 伙 伴 国 的 中 间 产 品 贸 易 （ EEX_F 2 ） 、 经 由 第 三 国 的 中 间 产 品 贸 易 （ EEX_F 3 ） 。 比 较 中 美 之 间 各 条 路 径 的 份 额 可 以 看 出 ， 中 国 通 过 最 终 产 品 贸 易 的 排 放 份 额 占 比 较 美 国 多 ， 美 国 通 过 中 间 产 品 贸 易 的 排 放 份 额 占 比 较 中 国 多 。 这 与 一 个 国 家 在 全 球 价 值 链 的 参 与 程 度 和 位 置 有 密 切 的 关 系 。 中 国 通 过 出 口 最 终 产 品 参 与 全 球 价 值 链 的 程 度 较 美 国 高， 美国通过出口技术含量和复杂程度高的中间产品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较中国高 。 以 上 我 们 在 国 家 层 面 对 第 一 个 框 架 进 行 了 举 例 说 明 。 该 框 架 也 可 推 广 到 国 家 间 和 产 业 层 面 。 图 2 展 示 了 中 国 、 墨 西 哥 和 波 兰 的 金 属 制 品 业 碳 排 放 是 如 何 通 过 不 同 的 价 值 链 路 径 满 足 美 国 的 最 终 需 求 。 波兰→美国 墨西哥→ 美国 中国→美国 EEX_F 1 EEX_F 2 EEX_F 3 0 25 50 75 100 图 2 以金属制品业为 例 ， 2009 年国家间从价值链上游追溯碳排放 15孟 渤 格林 皮特斯 王 直 追溯全球价值链里的中国二氧化碳排放 很 明 显 ， 中 国 金 属 制 品 业 的 排 放 主 要 通 过 和 美 国 的 最 终 产 品 贸 易 路 径 实 现 ， 墨 西 哥 则 大 部 分 是 通 过 和 美 国 的 中 间 产 品 贸 易 实 现 ， 波 兰 有 相 当 一 部 分 是 通 过 经 由 第 三 国 的 中 间 产 品 贸 易 实 现 。 以上结果主要是由 于各国参与全球价 值链的方式 、 程度 以及所处的位置不同 。 中国的金属 制品业排放大多隐 含在中国的最终产 品里出口给美国 ， 这主要是由于中国仍 处于全球价值链的 相 对 中 低 端 ， 技 术 含 量 低 的 最 终 产 品 对 美 国 的 出 口 占 比 较 大 。 与 此 同 时 ， 我 们 也 可 以 看 到 中 国 金 属 制 品 业 排 放 也 有 相 当 一 部 分 隐 含 在 中 国 的 中 间 产 品 里 出 口 到 美 国 。 这 主 要 是 由 于 中 国 在 参 与 全球价值链的过程 中不断提升自身的 技术含量 ， 尤其是机电等中间产 品的出口份额的不 断增加 所致 。 与中国形成明显对比 的是墨西哥 ， 墨西哥与美国的贸易 中 ， 汽车零部件的占比较 大 ， 也就 是说墨西哥位于美 国汽车价值链的上 游 ， 以提供中间产品的方 式参与价值链 。 而汽车零部件使 用很多金属产品 ， 由此会带来较多的 墨西哥金属制品业 的碳排放 。 波兰的情况 与前两者有明显 的 区 别 。 波 兰 金 属 制 品 业 的 排 放 中 有 大 约 40 左 右 不 是 直 接 隐 含 在 中 间 产 品 里 出 口 给 美 国 ， 而 是经由第三国实现 的 。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就是波兰加入欧盟后 加强了与德国的贸 易联系 ， 已成 为 德 国 汽 车 价 值 链 里 重 要 的 上 游 供 应 商 。 因 此 ， 出 口 给 美 国 的 德 国 汽 车 里 会 隐 含 较 多 的 波 兰 金 属制品业排放也就不难理解了 。 2 . 第二个核算框架 以 上 ， 我 们 利 用 第 一 个 核 算 框 架 ， 展 示 了 如 何 在 全 球 价 值 链 里 ， 从 上 游 向 下 游 去 追 溯 一 个 国 家 或 一 个 国 家 的 某 个 行 业 的 碳 排 放 是 如 何 被 他 国 最 终 需 求 所 吸 收 的 。 下 面 我 们 利 用 第 二 个 核 算 框 架 ， 也 分 别 从 国 家 、 国 家 间 和 产 品 层 面 分 析 如 何 在 全 球 价 值 链 里 从 下 游 向 上 游 方 向 追 溯 排 放 。 图 3 分 别 以 德 国 和 中 国 为 例 ， 展 示 这 两 国 在 生 产 最 终 产 品 时 所 诱 发 的 整 个 价 值 链 里 的 排 放是如何分布 的 。 0 25 50 75 100 中国 德国 其他 废料废品 天然气 石油 煤炭 国外的排放 国内的排放 图 3 2009 年在国家层 面从价值链下游追溯碳排放 162016 年第 1 期 从 前 文 对 第 二 个 核 算 框 架 的 解 释 可 知 ， 在 最 终 产 品 的 生 产 过 程 中 会 直 接 或 间 接 地 用 到 国 产 或 进 口 的 中 间 产 品 ， 由 此 既 可 能 诱 发 本 国 排 放 ， 也 可 能 诱 发 外 国 的 排 放 。 从 图 3 可 知 ， 不 论 德 国 还 是 中 国 ， 在 生 产 最 终 产 品 的 过 程 中 大 部 分 排 放 留 在 了 国 内 。 这 主 要 是 由 于 这 两 个 国 家 体 量 较 大 ， 产 业 部 门 相 对 齐 全 ， 用 来 支 持 最 终 产 品 价 值 链 的 大 部 分 中 间 产 品 都 可 在 国 内 采 购 。 但 从 份 额 上 看 ， 德 国 的 最 终 产 品 生 产 所 诱 发 的 排 放 里 有 大 约 30 会 发 生 在 国 外 ， 而 中 国 的 这 一 比 例 约 为 10 。 这 一 现 象 可 从 以 下 几 个 方 面 解 释 第 一 ， 德 国 与 中 国 相 比 体 量 较 小 ， 价 值 链 的 上 游 采 购 有 相 当 一 部 分 需 依 赖 其 他 国 家 ； 第 二 ， 德 国 国 内 的 环 境 约 束 较 强 ， 因 此 高 碳 的 中 间 产 品 生 产 可 能 转 移 到 国 外 ， 或 通 过 进 口 替 代 来 实 现 ； 第 三 ， 德 国 国 内 碳 强 度 与 东 欧 或 第 三 世 界 国 家 相 比 明 显 较 低 ， 因 此 即 便 大 部 分 中 间 产 品 采 购 来 自 国 内 ， 少 量 来 自 国 外 的 中 间 产 品 进 口 也 会 诱 发 上 游 国 家 较 多 的 排 放 。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 从 引 起 排 放 的 能 源 品 种 看 ， 两 国 有 明 显 的 区 别 。 留 在 中 国 国 内 的 排 放 绝 大 多 数 是 由 于 煤 炭 燃 烧 造 成 的 ， 而 留 在 德 国 的 排 放 来 自 非 煤 炭 能 源 的 比 重 相 对较高 。 第 二 个 核 算 框 架 也 可 在 国 家 （ 地 区 ） 间 和 产 品 层 面 展 示 。 图 4 以 汽 车 为 例 ， 展 示 了 这 种 最 终 产品分别在中国和德国生产时所诱发的价值 链上游国家 （ 地区 ） 碳排放的情况 。 中国生产汽车所诱发的价值链上游国/ 地区 二氧化碳排放 （ Kt ） 德国生产汽车所诱发的价值链上游国/ 地区 二氧化碳排放 （ Kt ） 德国 印度尼西亚 澳大利亚 美国 俄罗斯 印度 其他欧盟国 台湾地区 日本 韩国 其他发展中国家 中国 煤炭 石油 天然气 废物/ 料 其他 17 , 500 15 , 000 12 , 500 10 , 000 7 , 500 5 , 000 2 , 500 0 0 2 , 500 5 , 000 7 , 500 10 , 000 12 , 500 15 , 000 17 , 500 图 4 以汽车产品为例 ， 2009 年国家 （ 地区 ） 间从价值链下游追溯碳排放 2009 年 中 国 已 经 成 为 世 界 最 大 的 汽 车 生 产 国 ， 虽 然 在 汽 车 生 产 过 程 中 很 多 中 间 品 的 供 应 来 自 国 内 市 场 ， 仍 然 有 相 当 一 部 分 中 间 品 要 直 接 或 间 接 地 依 赖 进 口 ， 由 此 会 诱 发 国 外 碳 排 放 ， 尤 其 是 在 碳 强 度 较 高 的 发 展 中 国 家 和 能 源 依 存 度 较 高 的 新 兴 工 业 国 家 ， 如 俄 罗 斯 。 另 外 ， 以 技 术 含 量 较 高 的 中 间 品 出 口 来 参 与 中 国 汽 车 价 值 链 的 东 亚 国 家 和 地 区 （ 韩 国 、 日 本 以 及 台 湾 17孟 渤 格林 皮特斯 王 直 追溯全球价值链里的中国二氧化碳排放 地 区 ） 以 及 美 国 也 会 受 到 较 大 影 响 。 与 中 国 相 比 ， 德 国 的 汽 车 生 产 会 诱 发 更 多 的 国 外 碳 排 放 ， 主 要 发 生 在 其 他 发 展 中 国 家 、 其 他 欧 洲 国 家 以 及 中 国 。 这 种 诱 发 效 果 既 包 括 德 国 从 中 国 直 接 进 口 中 间 品 用 于 汽